書架的監視者

「以前存在，但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在家裡等著我回去的人，少了一個。我想今後還會繼續減少吧。

第二天早上，曾祖母過世了。不能說是出乎預料，但也不能說是意料中事，這種事情大家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現在最迫切的事情是接受它，才不是什麼後續的喪事這類的事情。

然後一如往常，開始不斷地思考自己的能力所及可以完成的事情。身為晚輩的我能做些什麼?我還有能做的事情嗎?嗯...好像沒有。

有了，哭泣。不過我哭不出來，已經哭不出來了。正確來說，我的眼淚早就在了解自己以及自己所重視的人都會走到死亡的那一天都流乾了。

那個時候的自己何其的軟弱，何其的弱小。萬物皆有破綻，有形之物終究會毀滅，那就是死亡。意味著一個人失去了未來，再也沒有辦法哭、再也沒有辦法笑、再也沒有辦法生氣、再也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再也沒有辦法創造回憶、再也見不到面了。

這是何其悲傷的一件事，那個時候的我如此認為。不斷地哭泣，無法停止。或許那個時候我就已經了解，這些事情將會在我仍在讀書的時候發生。

長大後的自己會確切地體認到失去的痛楚。為了保護未來的自己，所以就把預定留給未來自己的眼淚也一起用掉了。因此不斷地哭泣，直到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為止。

你可以說這是一種病態，我無法否認。我的眼淚現在實在是一滴也流不出來，連打個呵欠硬是擠出一滴眼淚也沒辦法。

除了哭泣之外，還可以笑。對我曾祖母而言，多活一天，就算是賺到了一天。說不定他還欠死神蠻多天的，不過我想也沒有還的必要了。改天如果我看到死神在跟他們問問吧。

中午以及下午，頓時變成婚喪喜慶的民俗教學時間。反正又不用繳學費，我就一邊聽著教學一邊跟表學弟姐妹一大群人在折蓮花、金元寶。

人在極度無聊之下，便會忍不住想做些什麼。我則是開始喇叭，漫天地胡扯起來，標準的瞎攪和。在高中社團裡接受三年裝熟訓練的我儼然已經是一位出眾的攪屎高手。

這個時候的我再次地體會到人腦的奧妙，分割思考這玩意兒還真神奇。就在我愉快地、認真地耍白目的同時，同時不腦也不脫離我意識的控制也開始思考另外幾件事。

像這樣的情況是第幾次遇到了呢?深刻地體驗到他人死亡這樣的事情。

像這樣的情況是第幾次遇到了呢?了解到自己能力極限，身體充滿了無力感。

像這樣的情況是第幾次遇到了呢?命運是不容許任何人的殘酷事實。

國中老師去世、國中學長自殺、高中學長自殺、外公過世、國小同學過世、師父圓寂、曾祖母去世，這樣的事情是不會停止的。一一列舉出來之後，沒想到我參加喪禮的經驗還真多啊......

或許這也是我哭不出來的原因吧，因為已經麻痺了。能夠回應「你在那裡嗎?」這個問題的人也已經不存在了，我所重視的人又少了一個。

不過無論如何，我現在就在這裡。我確實存在在這個地方，哪裡也不去。以前雖然有過自己消失掉比較好、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的想法，但是我現在不會這麼想了。

安慰的話就免了，老人家安祥的過往是件幸福的事，輕率的安慰只會讓人不快。說實話我也不期待會聽到一些發自內心值得安慰的話，更何況你叫我說我自己也說不出來。

再說我的精神結構並不是那樣的脆弱，歷經這麼多的事情仍然安然無恙不就是最好的証明?就算我早已損壞、早已扭曲，身為本人的我也不可能不會察覺到。